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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臭的冰箱

来源: 中北文学城 时间:2021-06-26

我家有一台冰箱,一台常年飘着臭味的冰箱。

今年回乡下老家过年,父母让我携了许多冷冻食品回去,要不是之前的一场小风波使得奶奶答应着不再“祸害”咱家冰箱,我才不会将这些美味食材带回去,以免被那“臭”冰箱“糟蹋”了。

我拎着大包小包刚到老家敞院,爷爷奶奶就笑呵呵的迎上来,要接过我手上的负重。我将给二老置办的新衣鞋递过去。为了避开奶奶串珠般埋怨我浪费钱的唠叨,我扬了扬手里的冷冻食物说:“我带了许多火锅丸子,我先放冰箱去。”说着我就大步往堂屋的冰箱走去,不料想身后的奶奶拎着衣鞋立马就跟着过来。我扭头看了一眼,瞧见奶奶那局促不安的眼神在我和冰箱之间闪烁,我脸色不由一沉。

在我的记忆里,奶奶是个非常节俭的人。一双袜子,不穿到脚后跟、脚拇指齐齐破洞,坚决不扔。一双早被父亲穿过几年的棉拖鞋,更不让扔,也不问是否合脚,硬是把拖鞋穿的弯成一艘破了帆的船,直到现在那双鞋还在鞋架上漾着,一副随时起航的样子。每年父母给她买的新衣服新鞋子,除了过年期间去亲戚家走动会客时套着穿一下,以后就别想看到她穿,仿佛那衣服鞋子是借别人的一样。这些倒也罢了,很可气的是她在食物上的节俭。平日里,在城里上班的父母常常会带着许多的水果、牛奶、以及母亲烧的鱼肉等回乡给二老,可二老总能成功的将那些食物拖变质,并煞有介事的、宝贝一般放在冰箱里,以至于冰箱里发酵出一种类似垃圾堆般的味道,酸臭难当。

去年国庆,我回家给奶奶庆祝七十大寿。因为是在乡下老家办寿宴,不同于酒店饭馆的现吃现烧,所以父母在城里采购了许多的食材,提前一天让厨子将一些耗时较久的硬菜烧好放冰箱里存着,第二天客人来了加工一下就可以直接上桌。结果那天,我刚打开冰箱准备放菜,一股难以言状的酸腐气味好似化学武器往我鼻孔直钻,我立马憋住了气。再往里一探,冰箱隔层板上,大碗小碟塑料袋,塞得满满当当,不知何时飞溅在内壁上的菜汁,如同一条条冻僵的黑虫,匍匐其上。

“我亲妈哎,你家这冰箱怎么脏成这个样子?我烧的菜可不能放里面,一窜味,菜就馊了!”一边的厨子看到冰箱内况,语气与表情将嫌弃极度的夸张化,“赶紧洗一下先。”

我面皮很薄,当时脸一下就红到耳朵根,内心对奶奶不由生出一股怨气。待那厨子走后,我从冰箱端出一碗菜嗅了嗅,眉头一皱,对身边一起清理冰箱的奶奶出声责备道:“这菜都馊了,还放里面干嘛?”

“这些鸡蛋,有的都臭了也不扔!”

“还有这桶方便面,面吃完了,包装桶也不扔,留着好看?”

杵在一旁的奶奶如同犯了错的孩子,将满是皱纹的老手来回不停地搓动,嗫嚅道:“方便面的汤味道好吃,我想下次下面条当汤料。”

我当时一阵气结,指着桌上那些被我筛选出来的‘垃圾’说道:“马上把这些变质的东西都倒了,什么都留着吃,再这样我下次都不敢吃你烧的菜了。”当时奶奶就慌了,忙道:“下次我再也不了”,说着就忙不迭地把那些变质食物全捧着走了出去。

我看着奶奶扭动小脚匆忙的走出的背影,不由有些后悔刚刚的口不择言,但我也没有其他办法,我也是为她好,防止她哪天把肚子吃坏了。

我没想到的是,这才过了几个月,奶奶那种不良习惯又开始了。

我面色难看的打开冰箱门,果然,一股想象中的刺鼻气味如约而至,只是出乎我意料的是,冰箱的内部洁白如新,很明显是奶奶刚洗过。

我回头看着奶奶那皱纹遍布、满是不安的脸,语气有些躁动起来:“奶奶,你上次怎么答应我的?”

奶奶半低着头不说话,只把手里衣服的包装袋搓捏的咯吱咯吱的响。

“你也不用把冰箱洗的这么干净来骗我,都说了变质的东西不能吃,我是为你好!非等哪天把肚子吃坏了才高兴!”说着,我故意很大力的将手中的丸子往冰箱里面一掼,将冰箱门一甩,擦着奶奶的肩膀走开了。

我走出堂屋来到厨房,看见爷爷在炉灶烧火,便说道:“爷爷,奶奶有些事不懂,你怎么不说说她?冰箱是可以延期保质,但也不是无限期的啊,你看冰箱臭的”

爷爷抽了一口烟,剧烈咳嗽了几下,缓缓道:“我说她要听呢,让她扔了她不肯,说要留着你回来吃。”

我轻哼一声,心里想着,我才不吃那些变质的东西。

随后爷爷拿着手里的木柴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盆,道:“这是你奶奶今天清理冰箱刚拿出来的,都是你喜欢吃的,你看看有没有还能吃的。”

我不以为然的撇撇嘴,出于好奇,身体还是不自主的靠了过去,看看盆里那些食物。

“那两只螃蟹,是上两个星期你奶奶去你姑奶奶家吃饭在桌上打包回来的,她说你喜欢吃螃蟹。”

“那蛋糕是去年你奶奶生日蛋糕,当时你急着上班,没吃几口剩下来的,你奶奶不肯扔,说等你回来吃。”

“那些喜糖,是你奶奶吃喜酒人家给的,你不是喜欢吃糖嘛。”

.......

听着爷爷的介绍,瞬间我的身体倏的窜过一道电流。看着盆里那两只叠起的、已经隐隐发臭的螃蟹,还有那早已发硬的奶油蛋糕,我鼻子仿佛进了醋,眼眶湿润起来。

我伸手从盆里拿起一块从小就喜欢吃的太妃糖,撕开沾满油污的包装袋,将糖块放入嘴中,甜到心窝子……

作者简介】:於学伟 男 25岁 江苏淮安市金湖县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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