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冬天没有雪,气温也没有那么可怕,不知不觉,冬天很后一个节气到了,突然有些留恋,还是好好把握每一个冬日吧。宁静的冬夜里,独自沏一杯清茶,捧一本古书,在袅袅茶香中与古人对话。
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如此鲜活暖心的诗句,动画般在心湖中氤氲。想那江南小镇,浓云如铅,夜色似墨,雪花轻舞。古朴的宅院,明净的几案上,一壶新酿,两盏瓷杯,炉火正旺,酒香袅袅。诗人与朋友对坐,举酒小酌。一杯未尽,佳句已出。“日将晚,天欲雪”,在这寒意浓烈的黑暗里,一杯新醅酒,一方红泥炉,如一幅温馨的画,千百年来,温暖了多少凄荒的心灵啊。
火炉,在诗人眼里,是充满诗意的所在;而在我的记忆里,是浓浓的温情所在。
儿时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漫长,地面上常常铺着厚厚的积雪,房檐上总是悬挂着长长的冰凌。素简的茅草屋里,母亲早早点起一方铁皮小红炉,瘦小的灶膛内,燃着自己制作的煤饼,蓝色的火苗舔着漆黑的锅底,锅里煮的是自家种植的小米,咕嘟咕嘟,冒着泡泡,腾腾热浪里,米香蔓延开来,窄小的农家飘荡着浓浓的暖意。
没有课的冬晨,懒懒地躲在被窝里看冬爷爷在玻璃上绘成的抽象画,冰莹剔透的窗花,千姿百态,奇妙无比。透过玻璃窗,瓦蓝的晴空下,袅袅的炊烟慢慢升起,又随风飘荡,小屋里跟着飘逸出扑鼻的烤红薯味,我们再也禁不住诱惑,匆匆爬出被窝,争食被小铁炉烤得焦黄的红薯。母亲就是这样,总能把贫穷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,一碗小米粥,几块烤红薯,就让农家的日子滋润起来。
雪花飘舞的冬夜,我们常常围坐在小铁炉旁,守着一捧爆米花,听父亲讲跌宕起伏的故事,而母亲一个人躲在冰冷的外间为乡邻赶制新衣。母亲心灵手巧,是当地有名的裁缝,每到年关,母亲就格外忙碌。一摞摞的布料积压在一起,像一堆小山,母亲不得不夜以继日地忙碌。屋子外间没有火炉,一道旧布毯隔断了内屋扩散的温热。清冷的屋子里,如豆的油灯下,母亲弓一样的脊背,深深烙在我的记忆里,总也抹不去。可惜那时我们读不懂母亲,也读不懂她的忙碌。
为供我们读书,父母带我们告别了眷恋的家乡到城中打拼,那一方娇小的铁炉就与老屋一起封存在记忆里了。城中打拼的那些日子,家境出现一些变故,父亲不在家,日子又过得异常紧巴,身为长兄的哥哥自觉担起了全家的重任。他咬紧牙关,每年冬天都挑一些上好的煤块,塞满圆圆的大筒炉。熊熊的火苗蒸煮着快节奏的城市生活,也燃起我们奋发的豪情,不见了围炉夜话的场景,只有埋头苦读的身影。为了重新营造一个温馨和暖的家,我们每个人都心照不宣,默默地拼搏着,互相鼓励着,慢慢长大。
那年除夕,当我打扫完房间的角角落落时,已是九点多了,摸黑提起垃圾去扔,不小心踩了邻家孩子的粪便。脚上穿的是我很好的一双棉布鞋,尽管土旧,还算暖和,舍不得扔,只好一遍遍清洗。躺在床上时,突然有些莫名的委屈,新年了,没有新衣,很好的鞋子也没法穿了。可是,当新年的朝阳冉冉升起时,我的鞋子已经好好地摆到床前了。母亲说,哥哥在火炉给我烤了半宿的鞋子。突然泪奔,没有新衣,我却拥有一个暖暖的新年。
刚参加工作时,学校里依然用火炉取暖。校舍太老旧,寒风时不时从窗缝里钻进来。尽管全身上下裹得厚厚的,依然觉得冷。大家干脆挤到炉子旁一边暖着手脚,一边批作业。几颗头颅围炉排成一圈,距离一下子拉近了。没有老幼之分,男女之别,心里澄澈敞亮,气氛忽然变得温馨而美好。
宿舍冷得如同冰窖,水桶里的水总是结着厚厚的冰,敲开再结上。晚上,住校的单身汉们谁也不愿早睡,一起赖在办公室里围炉神侃海聊。女教师们手里总离不了几根银针和几团毛线,花花绿绿的丝线在她们灵巧的指间盘来绕去,织啊织,连同她们的思恋,一同织进去,织进一段美好的青葱岁月。
其间有一对恋人,男生弱不禁风的样子,没有人会懂得那个高大的女孩为什么随他到那所普通的中学工作。家里没有住处,俩人住校。办公室里火炉一起,他们的半个家当也跟着进了办公室。常常伴着放学铃声,一股淡淡的米香或菜香弥散开来,一股朴素的家的味道,撩拨着单身汉们那一颗颗干渴的心。至今,女孩靠着火炉慢慢吸溜着热腾腾的米粥的样子,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,那一定是一个女孩很幸福的日子吧。简单,却温暖。
如今,操劳大半生的父母终于结束了漂泊的生活。一树压枝的紫色桐花下,一方低矮的院落里,一院子花花草草围绕着几间土坯老屋,老屋里时不时传来咿咿呀呀的伴唱声,茶炉里蒸煮着烹炒过的蒲公英花茶,几位戏友陪父母细品慢酌着朴素简单的日子。
年轻的时候,几乎每天都梦想着逃离那个小家,逃离那个贫穷的地方。然而,在外待久了,却分外想家,想一家人围炉夜话的场景。于是,每逢周末,我总愿抽出一点时间赶到娘家,和父母一起熬一锅肉汤,煮几盘水饺,烹几粒花生……熊熊的火焰灼烤着漆黑的锅底,满屋弥散着朴拙的烟火气息,顿感宁静安然。
作者简介:王爱芹:山东省潍坊市作家协会会员,青州市作家协会会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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