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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 乡 的 田 埂

来源: 中北文学城 时间:2021-06-27

 

自从那一天,我光着脚,挑着行李,沿着崎岖曲折的田埂,离开故乡,走向了城市。从此,我便漂泊在喧嚣和浮躁的钢筋水泥丛林中,穿行于车水马龙的闹市里,双眸里闪烁着都市的霓虹,衣服上沾满着汽车的尾气;故乡那承载我童年苦乐与希望的田埂,便渐渐从我的生活中消失。不过,田埂情节却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,夜深人静之时,我常常飘然回到梦境般的故乡田野,站在蜿蜒起伏的田埂上,去等候蓑衣人、等候白鹭、等候老牛……

老家所在的村庄,静卧在藕池河的东岸。站在老家门口,展现在我眼前的便是那绵长而温润的田埂。过完年,大人们在田埂两旁撒下蚕豆、绿豆或烟苗,这些种子一接触泥土,似乎就在跟春天赛跑,用不了几天时间,翠绿的嫩芽便冒出地面。“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”的小草,也探头探脑地从土里钻出来,争先恐后的在田埂上摇头晃脑,以灿烂而甜美的笑容装饰着田埂,打扮着乡村。烟苗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,疯狂地生长,几场春雨下来,一棵棵长得枝繁叶茂的烟叶便傲立于田埂之上,阔大的叶片横七竖八的舒展开来,让一条条田埂呈现出一片盎然的绿意。

当燕子从南方飞回来的时候,香气扑鼻的蚕豆花开了,青翠欲滴的绿豆也打开了黄色的花蕊,还有那些白色的、红色的野花争相在田埂上盛开,让田埂成了花的海洋,馨香的通道,招引那些色彩斑斓的昆虫、鸟类从四面八方向田埂聚拢,赶赴这场春天里动物的盛会,蜻蜒在田埂上空盘旋,蜜蜂在花丛中飞跃,燕子在田埂附近热情地穿梭,白鹭在田野里欢快地腾挪飞跃……

当然,热闹的田埂上也少不了我的足迹,湿湿凉凉的田埂是我小时候很喜欢的去处,我经常赤着脚,提着竹篮或背着书包,蹦蹦跳跳地穿行于田埂之上,让脚底充分感受田埂那柔软有限的舒服;松软的泥浆从脚指间蹦出来,产生的那份软软痒痒的感觉直抵心间,让我感受田埂的温馨与亲切。走累了,玩厌了,便坐在田埂上,与田埂上那生生不息的花草亲密接触,闻栀子花的芬芳,听田野里那如歌的蛙声,看蚕豆在春风里翠绿……

*一声春雷一炸响,刚刚摆脱冬天寒冷的田野还没有完全回暖,庄稼人便在田埂上挖开一道口子,架上水车,三两个大人爬上去,拚命地往农田里车水,他们双手扶在水车的横木上,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踏着水车上的轱辘,让一排连动的刮板在木槽中悠悠地移动,把水从低处引向高处,流进田埂那边的稻田。车水的后生,时不时放开歌喉唱起粗犷的民歌,水车也吱嘎吱嘎地伴奏着,在曲曲折折的田埂上,在春意盎然的田野里,洒下串串音符,歌声伴随着水流的声音一起注入农田,灌溉着庄稼,也滋润着农夫们心中的美好愿望。  

土地喝足了水,耕牛便拖着犁耙在蓑衣人的指挥下翻掘着沃土,八哥们尾随其后啄食着沉睡的虫饵,蓑衣人唱着花鼓戏:“小刘海在茅棚别了娘亲,肩扦担往山林去走一程……”间或中断歌声呵斥一下前面的伙伴,扶直了犁耙继续前行,前行的还有他的花鼓戏:“家不幸老爹爹早年丧命,丢下了母子们苦度光阴……”当高空忽然传来“啾啾”的叫声,抬头望去,一群大雁往北飞行,蓑衣人便停下歌声大声喊道:“大雁飞一字,大雁飞一字……”那群温顺的生灵仿佛听懂了蓑衣人的指令,很快就由“人字”队形转变成“一字”,然后,慢慢地消失在空中。

春耕后的农田被半尺深的清水滋润着,禾苗随风摇曳,蝌蚪在水中戏耍,幸福的旋转,小鱼吐着水泡,排着队在水里自由的游弋,牵引着三角形的涟漪前行,泥鳅时不时跃出水面,泛起阵阵水花,把行走在田埂上的小孩子激得痒痒的,纵情处,我们挽起袖子,卷起裤腿,,下到田里,捧起一把稀泥用力摔在田埂上,很快,满嘴胡须的泥鳅就从泥堆中狼狈的钻出来,乖乖地成了我们的俘虏。“呱”的一声,又让人惊吓一跳,往前一看,两只白鹭贴着水面,脚踏清波滑翔而去;小鱼、白鹭、禾苗……组合成一幅充满诗情画意的乡村长卷。  

小暑黄鳝赛人参,经过一个春季的觅食,小暑后的黄鳝肚满肠肥;当然,这个时候更是捕捉黄鳝的黄金季节。吃过晚饭,嘴一抹,我就一手提着马灯,一手拿着竹篓和黄鳝夹出门了,此时的田野里很是热闹,成千上万的青蛙争相鸣叫,昆虫演奏着令人心醉的协作曲,萤火虫提着灯笼匆匆赶来为我引路。黄鳝也悠悠地溜出洞来,慢腾腾地在田埂边蠕动,一边蚕食着水中的虫子,一边享受着月光浴,这些可怜的精灵还没反应过来,就稀里糊涂的成了我的篓中之物,不用一顿饭的功夫,我就提着大半篓黄鳝凯歌而归。

 更多的时候,我牵着老牛走在田埂上,慢悠悠地从这头踱到那头,又从这条田埂走到那条田埂,牛低着头自由自在的忙碌着,如园丁般修剪着田埂上的杂草,它们有时吃上几口,反复咀嚼着,有时突然昂起头伸着脖子发出一声“哞——”似乎在呼唤着什么东西。我走累了,便往牛背上一躺,一边咀嚼着从田埂上采集来的草根,一边看柳枝摇曳,听鸟儿欢唱,而我那颗驿动的心,则随鸟儿一起飞翔。

夕阳西下,在田埂上寻食的鸡们,迈着八字步朝鸡舍信步而去,完成一天劳作的人们,扛锄头的、背喷雾器的也都有说有笑地走在归家的田埂上,我跨上牛背,一手牵着牛绳,一手拿着树枝,在牛背上有节奏的指点,亨着小曲悠悠而归。

……

当我从记忆库的感应罩里突然睁开眼睛,蓑衣人、白鹭、老牛瞬间从我的视野里消散得无影无踪。但是,故乡田埂上那纯洁的的清风,依然在滋润着我那日渐荒芜的记忆,涤荡着我那污浊的双眼,净化着我那肮脏的灵魂,让我用纯净的思维去面对那依然龌龊的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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