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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念轧花厂

来源: 中北文学城 时间:2021-08-13

烔炀河地区盛产棉花。过去棉花是战备物资,*非常重视,县供销社在每个区都建了一个棉花加工厂,负责本区的棉花收购和加工业务。1973年春到1976年底,我在烔炀轧花厂工作了三年半时间,从十六岁少年过渡为十九岁青年,留下了一些难忘的记忆。

初中毕业的时候我十五岁,当时政策是考不上高中就下放农村,父亲很着急,怕我年龄小到农村吃不消,就向县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办公室申请免予下放,因为我家兄弟姐妹四人,只有我随父吃商品粮,属于免放对象。后来我考上了高中,但免放证迟迟没有批下来,而且不知道能不能获批,加上当时轧花厂允许每个职工有一个子女到厂里做工,为了以防万一,父亲给我办了休学手续,我当时正在烔炀中学上高一,结果*一学期放忙假的时候,就直接到轧花厂上班,再也没有上学了。

烔炀轧花厂是当时烔炀区很大的国营企业,经济效益高,职工工资和福利待遇都很好,所以到轧花厂做工令人向往。棉花加工是季节性生产,轧花厂每年都要招收大批合同工,从九十月份棉花收购开始进厂,到年底棉花加工完毕辞退。当年职工子女进厂后,我被分配到生产车间学技工,而且本厂职工子女有不被辞退的特殊待遇,每个月能拿到三十多块钱工资,所以我感到很兴奋,也很受同学和其他合同工们羡慕。

轧花厂主要两大块,一是收购二是加工。棉花是战备物资,*实行统购统销,价格都由*统一制定,轧花厂是棉花收购的很好机构。每年从九月开始,生产队和农民来卖棉花的就排成了几里长的队,收购组的棉检员要对每一笔棉花进行检验,确定等级,然后过磅,棉花送到库房或者露天棉堆垛上后,开票付款。棉花加工主要在生产车间完成。仓库和堆垛的棉花,通过气流输送管道运到清花机清除杂物,再经过烘干设备让水分达标,然后进入轧花车间,经过锯齿轧花机加工,皮棉从空中管道进入打包车间,由液压打包机压缩打包刷标识;棉籽从地下绞笼机输送到剥绒车间,经过三道剥绒机加工,然后送榨油厂炼油。不孕粒和杂质等,就被单独存放,用作肥料了。

车间的技工生产时是档车工和修理工,不仅要看管好本人负责的机械的正常运转,还要及时发现和排除本人执守机械的常见故障;每年例行维修生产线时,技工要车钳铣刨样样会,尤其是钳工的所有活计都要拿得起放得下。我当年学技术的环境不错,师傅们个个都是技艺精湛,车间其他几个职工子弟都比我年龄大,而且已经在车间干了几年,实际上也算是我师傅,在他们的关照下,我学的也还比较得心应手。很能体现钳工技术学得如何的活计,就是在机轴上开销槽和敲铁皮弯管。记得我半年后就能够自主在机轴上开任意大小的销槽,并且能够在师傅的指导下敲打出白铁皮水舀子,但师傅们从来没有放手让我独立制作过气流管弯道,估计还是对我的技术不放心吧。我进厂的第三年,车间一个青年电工调走了,我幸运地被选中去学电工。当时的电工是个让人眼红的岗位,主要工作地点在冬暖夏凉的配电房,偶而到车间巡查一下,不要挡车,也不受粉尘之苦,比技工轻松得多,快活得多。当然,如果不是父亲当时是厂里的干部,我想我即使再优秀,恐怕也轮不到我去学电工的。

刚学技工的时候,车间主任叫陈国钧,据说开销槽不用划线,钳工技术在全县都赫赫有名。其实我们也没看过他正而八经地干过什么拿手绝活,但从所有师傅对他的崇拜来看,应该是绝对的技术*。有一次车间技术比赛,他看了我开的销槽,不经意地说了不错两个字,我激动得一夜都没睡好觉。车间的师傅对我们小青年都很好,其中有两个技工师傅徐廷和、李忠全,人很随和,技术也很好,跟我们年轻人走得很近,我的白铁匠技术就是他俩手把手教出来的,我们还经常到徐师傅家打牌玩,在一起喝酒吃饭也是常事。学电工的师傅是卫秀年和李定荣,这两个师傅都是厂里数得着的精明人,我跟了他们一年多时间,除了电工技术学习,还学会了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,也是终身受益。

小工友当中,很要好的有三个,一个叫梅占邑,一个叫郑邦玉,一个是李春胜,我们四个人除了吃饭睡觉,基本上都在一起,那时候人单纯,多数时间还是一起切磋技术。梅占邑后来招工到巢南高林轧花厂,我在白湖工作时来回都要从他那里过,后来我调到合肥,就渐渐断了联系。郑邦玉父亲是法官,他也是我们几个当中很斯文的,轧花厂被私人买去后,他就到浙江湖州打工,我们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。李春胜比我们大几岁,他对大家处处关心照顾,确实有大哥风范。他跟我父母住的近,直到现在我们还联系密切,每次回烔炀河,只要他知道了,过去是一定要到他家里吃饭,现在是一定要拉到饭店嘬一顿。老李也是个非常有福气的人,他儿女双全,大女儿嫁在巢湖,女婿是干部,很能干,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;儿子自主创业,夫妻二人开了好几家手机店,还在合肥滨湖新区买了房子,俨然是个像样的小老板。老俩口的主要任务是带孙子,老李同时帮私人老板看管轧花厂,老伴赵大姐顺带种种菜、炕炕朝笏板卖,生活真得是红红火火。

1976年初,我的免放证批了下来,正好年底县里给烔炀镇几个招工名额,其中一个油泵油嘴厂的名额被两个符合条件的人家争得不可开交。后来镇上费慈书记说,老凌的孩子也符合条件,但人家从来没有向组织提过任何要求,这个名额就给老凌吧。于是我们渔翁得利,父亲赶紧带我到县招工办公室报到,却被告知有人举报我休学躲避下放,不符合招工条件,所以名额又给别人了。这真是晴天霹雳,我们瞬间都惊呆了!我休学不假,但我后来有了免放证,是完全符合招工政策的。父亲不死心,带着我找到时任县革委会副主任、招工领导小组组长的褚昌忠家。褚主任在烔炀河当过区委书记,跟我父亲比较熟悉,听了父亲的说明后,就让父亲明天上午再去招工办。第二天我们顺利地拿到了去巢湖铸造厂的分配表,集训一个星期后就分到了白湖劳改农场。就这样,我当年十二月底正式招工离开了烔炀轧花厂。

后来听说轧花厂改制,被私人老板以很低的价格买了去,厂里原来的退休人员移交到社保局,在职工人一律买断工龄了结。没想到一个资产上千万、职工数百人的国有企业,说没有就没有了,真是令人心寒!我父母现在仍然居住在榨油厂原来的职工宿舍,这个房子是我弟弟给父母买的,老街上的房子已经破损得不能住人了。每次回去看望父母,走过换了主人的轧花厂,心里都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。(甲午年腊月十七,2015年2月5日,合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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