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零零一年秋天,我在世纪琴行做调音师。
那个时候的树叶才刚刚转黄,有的挂在枝头久久不愿离去,带着一半的夏天一半的秋凉,有时阵风吹过,路面便能看到翻滚的一片一片,它们飘扬于空气中,犹似离家的孩子,不忍离别,就像我一样,大多时候我都是站在树底下,与那些肃条的枝枝叉叉同病相邻,一副哀哀的景像。
还模糊记得刚刚与一个女孩子分了手,说痛苦吧,也不是,偶尔地也会神伤起来,尤其是看到那些落败的景象,越发地怀念以前的日子,当然,也不是昏天暗地的样子。
晚上回到我租住的小屋便会在文字的畅游中忘却的一干二净,我喜欢文字,就像他们说的,我是那些方格字体的情人,我陷入其中,忽悲忽喜,忽嗔忽怒,忽笑忽哭,就像自己在经历着人生太多辛酸。
有人说我是一个忧郁的男子,我想我的前世一定是那葬花的人,很后会泣血而亡,鲜红的杜鹃花洒在我柔弱的身,一如我体内喷流而出的液体,它们为我所生,为我所悲,为我所喜。
现实中会掩去太多的真实,戴着一副面具,仅留下一呼吸的孔,别人看不见,强颜之后便是心酸。
我那时的老板姓秦,可能与贵族沾了一点边,一副傲慢的样子,与我一样瘦弱的身体,风能从体内穿过去,偏偏又喜欢穿一身的风衣,我经常看到他站在琴行的窗口,让风儿撩动他的大衣,然后在身后飘扬起来,而大多时我会见到他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,我想,大概与我一般吧,带着一副冷傲的面具,然后在夜间去寻找灵魂的归属。
不过,对于有着几年调琴经验的我还是比较热心的,好几次邀我去他家做客,都被我婉拒了。
后来他生日那天经不住再三相邀,我拎着蛋糕与一束鲜花去了他郊外的家,院墙上爬着绿葱葱的植物滕蔓,阔大的叶子在秋天的风中依然茂盛着生命力,那日天空中无一丝云彩,阳光毫无遮拦地照在门前的大理石门柱上,我有点怯怕,自小即是对富有者都有退避三舍的心情,我想我不应该如此,总有一天我也会走进那样一些人的行列,可,那个离开的人曾说我永远都不会,说这话时正好是秋未冬起的日子,一副不屑的模样,让她身后飘起的雪花也变的不诗情起来,我低着头,自卑的让心灵萎缩变形。
秦老板是子承父业,奇怪的是与我一样喜欢留着长发,即使与其老板的气质不相符,我依然看着他一直喜欢飘扬着那一头的秀发。
我也是,傍晚时,我会一直站在夕阳的边垂,等待那很后一抹余晖落在我的发际,风会撩起一角,然后从耳边经过,我喜欢听那样的声音,柔和而不失温存。
大多时,我会与她一起散步于乡间小道上,那个时候我们养了一条狗,一身的黄毛,厚厚的覆在它肥胖的身躯上。
我想叫它阿虎,她说叫小宝吧,我的小宝。
我嘻嘻地应承,是,你的小宝。
再后来,小宝就死了,死在一个飘雪的冬天。
那天早晨起来,阳光很好,暧暧的照在我的窗前,我迷糊地看到外面茫茫一片,山丘房屋都成了一马平川,我兴奋地唤小宝小宝,一直以来我就喜欢与小宝分享我的快乐,当然也有忧伤,我总是在深夜的文字走进一条胡同时,看到前面的墙壁无处可去,我就会拍拍它的头问它我应该往哪里去?有时写着写着我就哭了起来,不为什么缘由,只是我内心柔弱的一部分被过分地张扬起来而已,于是满眼通红,看着小宝也是身影模糊。
小宝没有应我,于是打开屋门,看到小宝的尸体就睡在雪地里面,一个黄色的耳朵露在寒风中,就像在梦中一样,我连着叫了它几声都没有应我,我想着走过去抱起它,腿子软了下来,泪水遮了视线。。。。。。
后来她说,她的爱在远方,远的我不可触及,既然已无所挂念,就走的了无牵挂。
冬季的冷还没有散去,我看到她呵出的气体一团一团的白,就像外面的雪地一样。
埋葬了小宝,埋葬了爱情。
晚餐在秦老板的别墅里举行,我喜欢他向阳的窗台,与我租住的一样,早晨在梦乡中就去迎接*一缕阳光,雨天可以听水珠敲打玻璃的声音,就如女子呢喃,那触及内心的声音一直去到灵魂深处,久久徘徊而不愿离去。
我与他并肩站着,握着的香槟在我们的手里散发着浓郁的香味,我们谈笑风声,他说,等会他女朋友来了就共进晚餐吧,一脸的喜悦,就像当初我们刚抱着小宝回家一样。
我一边应允,一边去打开屋角的钢琴,我说,我来弹一曲吧,在这夕阳中,不能估了这份美景。
他一边应着,一边坐下来等着他的爱人,手里的香槟却依然握着,没有放下的意思,那无名指的金戒闪闪发光,有点晃眼,我想他应该是幸福的。
当我闭上眼睛时,手在键盘上舞动起来,一如女子的脚步,轻盈的无声无息,而奏出的是天籁之音,灵魂可以其中升华,悲伤的可以停止,纵情的可以平息,背叛的可以原谅。
我能看到小宝向我摇着尾巴,一副乞怜的模样,还有她笑靥如花的样子,我想,我失去她太久了,就像我失去小宝一样,都已经忘了彼时的模样,一个笑脸或一句嗔言便成了永恒的定格。
一曲未了,我看到秦领着他女友向我走过来,我抬眼看去,一袭白裙自肩而至,落地无声,头顶的发簪像俩只蝴蝶停留在上面,再近些,我闻到阵阵沁心的香,以及慌慌的心悸。
当秦向我介绍便是他女友时,我的手指甚至在键盘上忘记了舞蹈,当我站起身来向她伸出手去,打翻了放在钢琴上面的香槟,碎了一地的玻璃,四分五裂,在屋顶的吊灯照耀下闪着寒光,让我想到那年冬天的寒冷,红色香槟犹如流出的血液,一点点一点点渗进地板,在我的脚下化成一片伤心的土地。
秦对我介绍说,她叫小宝,还加上一句:也是我的宝。
我没有说话,对着他们笑笑,低头时却看不清了键盘,我不是悲伤,按着我的琴,音依然,风依然,小宝依然……
晚上回家时我感觉有点醉了,跌跌撞撞地开了门,朝东的窗户开着,我看到万家灯火以及街道上的车水马龙,今夜没有月亮,不过离冬天还很遥远,所以不要害怕。
后来我在我的书中记载了一段文字:那个叫小宝的女人伤我很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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