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康书秀 ‖故乡的路

来源: 中北文学城 时间:2021-10-13

文/康书秀

 

每个人打从站立便开始学着走路。一生走南闯北的我,走过各种各样的路。令我念念不忘的,便是故乡的那条泥土路。

 

这条并不宽敞的路,从我的家门口一直通往学校。再经过学校所在村庄,过唐白河,直达襄阳樊城。

 

小路不宽,不分机动车道和人行道,也没必要分,因为整个路宽只够一辆车单行。不过,那时路上根本没车,连个拖拉机、摩托车也是稀罕之物,偶尔碰上驾着毛驴拉板车的,就算阔气的了。

 

与很多地方的路有所不同,我们村地处岗坡之上,黄土遇水成泥,泥巴粘人,路不好走。老辈人把路比作是“晴天一把刀,下雨一团糟”。

 

下雨时,走在路上,鞋子常常会被粘掉。雨过天晴,路上的泥巴并不会立即变干。那一串串泥坑脚印,被太阳晒干后,变得突兀坚硬。走在上面,稍不留神就会摔的生痛。在我3岁时,摔倒后磕碰在土棱上,额头上立刻皮开肉绽,留下了*疤痕。

 

磕碰只是皮外伤,就怕不小心跌入路边池塘。4岁那年,我就因落入塘中差点丧命。

 

小时候,我很不喜欢下雨天上学。除了路不好走,很怕跨跃水沟。

 

学校在邻村,离我家约两三里路。与邻村交界处有个排水沟,两个村的雨水都通过这条沟排往低洼的河沟。每逢下雨,沟里哗哗哗的水流个不停,特别是夏天雨季,那水如飞湍瀑流,把沟越冲越宽。

 

至今仍记得一次次雨中过沟时的情形。水沟边,村里长得牛高马大的同学,轻松一跃便跳了过去,只剩下我惊恐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。幸亏高年级那个叫田正娃的大同学,紧拽着我的手,带我一次次跳过那个万恶的水沟。这对于我来说,是旦旦不会忘记的。

 

除了那条沟,上学路上的乐趣多得数不胜数。

 

路两边田地里,泥土虽粘,但庄稼长势却一点也不含糊。春天,遍地的油菜花金黄灿烂,在风中摇头摆尾,好不自在,引来蜜蜂们在花丛中穿梭忙碌,它们一个个把头伸进花蕊间,露出个光腚,忘情地采着蜜。

 

 

小麦田里,墨绿如毯。酣睡了一个冬天的麦苗,此时养足了精神正等待着抽穗,头部变得丰满粗壮,像青春期的姑娘小伙,挺起了胸脯,长出了喉结,颗颗活力四射。

 

相比之下,蚕豆花就文静得多,花朵由芯到沿色彩分明,黑的雅致,紫的贵气,粉的娇美。咋一看,就像一双双明亮的眼睛,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。

 

我很渴望豌豆角里长出嫩豆米的时候。这时的豆米清甜又饱含水分。一颗颗豆秧上,常常垂挂着许多个豌豆角。放学时,约上三两个伙伴溜进地里,贪婪地享受着豌豆米的甘甜。有时吃的忘情,一阵欢呼雀跃,立刻引来生产队里看护庄稼的人。他手执棍棒,连吼带追,吓得我们落荒而逃。

 

夏天的路荫下,是展示我们天性的很好时光。戴上柳条做的“帽子”疯跑,用割下的麦秆吹泡泡、编小鸟,把麻秆的茎扯下一堆玩翻叉游戏,用破瓦片跳房……常常到天黑才想起回家。

 

秋天,当大人们把芝麻砍下后,一丛丛芝麻秆搭着架,等待芝麻蒴晒干裂口倒出芝麻。总有淘气的小伙伴,在放学的路上偷偷溜进芝麻丛中,脱下衣服摊在地上,抱起一捆捆芝麻秆往衣服上一阵猛敲,裂开的芝麻蒴就会吐出芝麻。一阵惊喜后,大家不顾头尾地连芝麻带落叶一起往嘴里塞,个个吃的嘴丫都是带有香味的芝麻残渣。

 

冬天很冷,路边的池塘里结了厚厚的冰,冰上便成了孩子们的乐园。滚铁环的,打陀螺的,脚下踩着一块破冰块在冰面上滑的……玩得昏天黑地。

 

走在家乡的这条泥土路上,我从小学读完了初中;走过这条路,我在区镇上读完了高中;走出这条路,我又乘着火车去省城上学。

 

母亲常常站在这条路上,唤着我的乳名,寻我回家吃饭。父亲在这条路上,护送着我一步步走出村外,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精彩世界。许多的童年往事,在这条路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,渗入到故乡泥土中,融进了我的血脉。即使是在我长大后,离开家乡多年,偶尔还会在梦里梦见自己在这条路上行走或玩耍。

 

1978年以后,家乡渐渐有了变化。新修了学校,这条路也改道取直,并加宽了不少,泥土表面铺上了一层沙石。那条令我恐惧的排水沟下,也安装了半人多高的水管,上面修的平平坦坦。走在路上,偶尔有公交、小车、农用车从身边开过,颇有城乡结合部的气派。

 

世上的路有千万条,在我走过万水千山的无数条路之后,蓦然发现:还是故乡的那条泥土路,与我连得很紧很紧。

 

作者简介:康书秀,女,1959年生于湖北襄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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