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导读】蓦然回首那些延绵的村道,不由得喟然长叹:不知是何年何代的祖辈们当年是怎样把一块块巨石从山上搬下来,铺就这么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光滑而整洁的路面?
人在他乡,难免会对生身之地产生怀念,而对于步入不惑之年的我来说,这种感受却越发严重。每当酣睡之后,梦萦里竟然是现身于久别的故土上。亲临生身之地,越过田野山岗,踏遍村头寨巷,聆听那村夫野老细说一桩桩农事......它以超乎常人所能承载的负荷占据着我整个身心。多少年来,我刻意不去说土话,不去沿袭家乡的一些生活方式,力图把故乡的观念从脑际中抛掉。然而,越是这样,越发不能忘掉它。故乡的影子犹如幽灵般令人无法甩脱。
今晚梦尽醒来,头脑里仍然是梦里的幻像。这时,不免心生几分失落感,惆怅和孤寂一阵阵向我袭来。我好生纳闷:好端端地跻身于繁华都市,整天耳闻目睹的全然是绚烂的车灯街影,为何梦里所到之处全然是阔别的故乡呢?漂泊多年了,故乡对于我来说仅仅是一个符号,它已经从印象中逐渐淡去。祖辈们兴建的一幢幢木屋,大多已旧貌换了新颜,置换成了一幢幢混凝土屋舍。一向性格孤僻,疏于与人沟通,别说还有什么亲朋好友,就连从面前擦身而过的,一定都是全新的面孔了。更何况长年漂泊在外,童年那些曾经蹦蹦跳跳的玩伴,如今已多因岁月沧桑而苍老百态。这时候,故乡还属于自己的故乡么?
故乡的印象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地淡去。故乡是一个由百十棵千年枫树遮掩的地方。清晨,猫头鹰传来一阵阵“倒水”的声音。白天,喜鹊在枝头上“沙沙沙”地叫着,从这个枝头飞到那个枝头上,互相追逐嬉戏。夜间,更有百十只天鹅在夜空中高叫盘旋着。这些都是故乡给我很初的印象,然而,那繁茂的林子已经在数十年前被人们毁于一旦。如今印象颇深的,唯恐只有家乡那些青青石板路了。故乡四面环山,村庄就横卧在山脚下状如锅底的地方。从西山头上远远望去,村庄的东西南北各有一条青一色的石板山道,状如一张庞大的蜘蛛网向外散去。村前有一条窄窄的小溪,溪水由西向东曲曲折折潺潺流去。翻越村前的一个小山坳,便是一片数百亩的平地。在这里开垦种植,还愁养不活人么?村后是一道上千米高的山梁,平日里总是云雾缭绕,这可是个实力雄厚的后盾啊!住在这里,大风刮不进来,洪水又卷不走,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。或许正因为如此,上千年前,祖辈们从江西湖广一路奔波而来,历尽千辛万苦,身心疲惫的人们很终选择这块地方滞留下来。这道天然屏障对于他们来说,或许是逃避部落之间互相残杀攻击很好的地方。闭塞终归给人带来了安宁,然而,造物主历来都不会给人们顾及太多。地方虽然安宁了,可也给人们出行带来了诸多不便。人们要与外界联络,总要翻山越岭才能走出去。于是,人们就开始顺着山势,除荆斩棘,硬是开辟出一条宛转曲折的山道来。人们在村道以及山道上铺上足够宽阔的石级。人们取下一块块重达百十斤,甚至数百斤的条石之后,按照不同的需求,服服帖帖地横铺在路上,承载着人们南来北往的脚步。人们踩着厚重的条石村道,脚也稳妥,心也坦荡。千百年来,这一条条石板路是复一日地造福了子孙后代。
童年时,我常常跟着玩伴一起赤着脚蹦跳在那些光洁细腻的青青石板路上,脚与石板路出奇地配合默契,略带温热的石板将温暖输送到全身心,一种无法用言辞形容的舒爽感觉直沁肺腑。有时,约着几个玩伴怀揣几根包谷秆坐在某个道口上,一坐就是大半天,或下盲棋,或打扑克,或斗蟋蟀,光洁的石板精心呵护着我们成长。夜间出行串门的男人们,一般都用不着点燃麻秆或照电筒,点燃一支香烟,就能信步于各条村道上——点燃的香烟不能照亮前行,仅仅是为着不与迎面而来的人相撞。脚步出奇稳妥地踩踏在每一块石板上,绝对少有硌脚,甚至于绊倒的事,人们对路况熟悉达到了某种默契的程度。
人们对于石板路的眷恋绝非仅仅为行走自如之事。每年整个夏末和初秋这个农闲时节。白天,人们盘坐在道口,打牌、下棋,欢笑之声不绝于耳。入夜,几乎每人捏拎着一把扇子,赤裸上身齐聚道口,或共赏明月,或编草鞋麻绳,或闲聊农事.,直到凉风渐起方才走散......
蓦然回首那些延绵的村道,不由得喟然长叹:不知是何年何代的祖辈们当年是怎样把一块块巨石从山上搬下来,铺就这么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光滑而整洁的路面?当时人们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动机来铸成这样一个伟大的奇迹?直到今天,这种喟叹仍然有增无减。
草木有花开花落,人的生命亦不过如此。掐指一算,人的一生不过就是三万来天,如何让有限的生命历程里做出有意义的事,对我而言,能像那些青青石板路那样也不枉此生。
2010年12月22日于桐乡
【责任编辑:怡儿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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